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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破天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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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破天驚

饒是對經紀行業內情不甚了解的尤青, 在此刻也深感到氛圍不對勁——臺上的解千嵐毫無感情地照著手卡讀,語速快得似在參加“中國有快嘴”Rap Battle;不僅是推薦者態度詭異,關鍵的內容全是陽春白雪的假大空文學, 不知所雲。

外行人一頭霧水, 投資商們的臉卻愈來愈沈。做到這個身家的商人們最缺的就是時間, 費了好大功夫調節時間參與進來,美其名曰是為慶祝, 本質還是為評估新傳的籌備項目是否有投資的價值;而現在來這處, 哪有半點兒誠意?!

解千嵐嘴上雖對冷儷說已經看過手卡內容, 實則臨到臺前她是邊念邊看。對她而言, 內容是什麽並不重要,今晚的重頭戲可是在結尾Ending的時候。

開始有人把打探、看熱鬧的目光投到離舞臺最近的主桌上。施建中仍是一臉微笑, 但嘴角已有耷拉之勢,光看他的眼神實在看不出是高興的情緒;祁連畢竟年輕, 疑惑不解已然寫在臉上;吳立峰幹脆低頭看手機,似乎在確認著什麽內容;唯有老狐貍文五溪巋然不動,閉目養神的同時還把玩手中的佛珠,很是怡然。

施建中快把座椅上的皮掐破了。出於對冷儷的信任,他只是大概聽取了關於晚會流程的匯報, 對於解千嵐所講的內容沒有進行確認,畢竟今晚要披露的重要項目是股東會達成共識的結果,諒下屬有一萬個膽都不會對發言篡改。

可解千嵐在上面放的是什麽狗屁?!眼見場中氣氛從安靜轉到竊竊私語,甚至有嘉賓跨桌顧自聊其他;而最應該控制住現場秩序的冷儷仍不見蹤影, 施建中已然繃不住笑容,法令紋深得可夾死一只蚊蠅。

他揮手招來跟在附近的助理, 暗暗壓低聲音:“快把冷儷找過來。”助理被對方的臉色嚇了一跳,連忙點點頭拔腿就走。

人不禁念叨, 話音剛落他的手機突兀地震動起來。施建中拿起一看,熒幕的光照著他的臉色,有心觀察的人都看到了他沈著臉放下。

隔壁桌風投部的話事人曾文濤將動靜看在眼裏,幸災樂禍地碰了碰坐在身邊文創的盤總:“當初冷儷非要跟我搶籌辦,這下可好,要出大亂子了。”

盤總聞言,先是觀察同桌的其他人有沒有註意到他的狂妄發言,接著用高跟鞋尖重重踢了下對方的膝蓋。曾文濤吃痛的捂住痛處,壓低聲音薄怒:“你幹什麽?!”

“你讀書的時候老師沒教過你一榮俱榮、一損均損的道理?招商出了岔子你還想有好日子過麽?”盤總快嘴回懟,她是做銷售起步的,嘴皮子特別溜:

“別以為在冷儷的環節出錯了就大紅燈籠高高掛起跟你沒關系,別忘了方案可是我們三個人同時在文件上簽的字!你有這功夫還不如好好想想待會可以怎麽圓場,幹得漂亮的話還能在老板面前長長臉。”

曾文濤悻悻的抿了口紅酒,暫時止住得意忘形;但被對方一提醒,他的小心思也開始活絡起來——對啊,我來個完美救場既打壓了內部宿敵,又能提公司挽回面子,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臺上的解千嵐越是唾沫橫飛、語速驚人,臺旁的廖薇越是心花怒放恨不得當場抱住解千嵐親上兩口。她的職業本就蠶食尷尬、撕逼和緋聞而生,眼下明晃晃的大型社會群體性尷尬癥發作現場,廖薇直接將大炮對準臺下皺著眉交頭接耳的嘉賓們,精準捕獲每個人疑惑和不滿的神情。

有人從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廖薇不耐地回過頭,卻見陸三遞過正在震動著的手機,來電聯系人是“衣食父母”——老板怎麽在這節骨眼上打電話給她?!

“餵?王總,我在忙著...”她把相機交給陸三,努努嘴示意對方繼續懟著臺上拍。

“薇薇啊,”這兩字從年過五旬的男上司嘴裏說出來著實肉麻,況且還夾著從來沒有過的親切:“當時面試你的時候我就覺得你能幹出點大事。今晚你是在新傳的場內吧?我安排三個人的小團隊跟你對接,你爭取弄個獨家回來!要是一有什麽動靜,第一時間把圖片和視頻傳到公司裏。”

廖薇聽得雲裏霧裏:“王總你這話我怎麽聽不明白?發生什麽事情了?!”

“七分鐘前網上突然有大量關於晚會的消息,現在新傳的熱搜前十了占了六。”王總解釋道。

專職狗仔兼職八卦娛樂公司的媒體公司對網絡熱點敏感度高,今晚比較重要的業內活動單屬新傳一家,但由於類年會性質想必沒有什麽爆點,所以廖薇所屬的公司也沒有重視,各人該過周末的都走光了。

哪只數十家紅黃V賬號齊齊刷屏,說今夜新傳的招商晚宴將會對外公布重大事項,字裏行間盡是驚訝和看熱鬧的語氣,但對具體內容不肯透露分毫,只含糊的說很快就會有新聞報道出來;越是故作神秘就越有人關註上心,吃瓜的、傳謠的層出不窮,連沒有參加晚宴的圈內人都在私下打聽會場的情況。

所以當新傳的官V甩出直播連接時,一度導致網站的崩潰。愈來愈多的人湧進房間,不到五分鐘就突破在線十五人次。

見此盛況,王總才想起來現場有自家員工在,好歹能蹭上波熱度,便緊鑼密鼓的布置起來。

掛斷上司的電話,廖薇腦子還有些轉不過神來,身體卻下意識地拿過相機繼續拍照;與此同時,新傳大樓某一層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由二十四塊屏幕組成的大屏前,梁瓊芳每隔五秒就會更換一次視野範圍,將不停滾動著的數據和曲線盡收入眼底;她手持著的手機持續保持著通話狀態,左手無名指上鴿子蛋般大的紅寶石鉆戒在白熾光光線映射下煥發著馳魂奪魄的美:

“冷總,熱搜詞條已登上預備榜,預計三分鐘刷新後直跳進前十。”

“冷總,與微博運營方已溝通好,只要您決定後詞條可以全面鋪開。”

在可以俯瞰整個晚宴會場的二樓內部陽臺,冷儷和向蕾並肩隱在厚重的紅幕簾一側。向蕾可以清晰聽到來自冷儷耳機裏的匯報,卻遲遲沒有得到上司的回應。

冷儷站在原地,腳下的地毯明明是柔軟和舒適的,此刻她只有即將要搖搖欲墜的失重感。

不僅是梁瓊芳,很多人都在等她的指示。只需要自己一聲令下,今晚要發生的事情的走向都會非常不一樣。

臺上游刃有餘的解千嵐,掛著精心設計過的得體微笑,面對烏壓壓的人群亦能侃侃而談,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在自己面前說話會結巴、臉紅的女孩了。

驀然,一股暖熱的溫度包裹住她的右手。冷儷低頭看去,是向蕾緊緊牽住了她,並報以堅定的眼神:“無論接下來是什麽局面,共同面對。”

解千嵐的手卡逐漸念到只剩下三四張,她完全沒有註意到舞臺左側不知何時進場的攝像頭早已齊齊對準了自己。

站在強烈的聚光燈下,她需要聚精會神的看才能清晰看見臺下人的臉;也正因看不清,自己才無所顧忌的順著節奏往下發展,全然不顧各位嘉賓討論的聲音幾乎要大過視頻BGM。

“前面說了這麽多,終於到了大家最關心的影視項目環節。”

此話一出,臺下的嘈雜聲瞬間小了好幾倍。影視項目仍是最受青睞的賺錢投資大項,新傳雖主營經紀,但近幾年在電影、電視劇領域表現亮眼,涉及領域廣的前提下話題度高,財報收入可與經紀代理業務勢均力敵。

也因為新傳自成一套選本、定角、招商和出品體系,要想摻和到這筆生意經裏,除非有人情或者共同合作目的,否則是不會輕易接納其他資本;而這次招商更深層的涵義是告訴有錢的大佬們——我開放了。

“新傳一向重視對現實社會的思考與新IP的挖掘和發展;與此同時,在電影制作上我們也計劃參與更多不同類型的作品拍攝。可以向大家透露的是,新傳即將與美國造星工廠、英國See-Saw聯合制作《重建紀元·女武神》系列...”

她漫不經心的以讀代看,雙眼卻越瞪越大:“女武神尤拉一角將會在聯合制作方內產生。”

人群中發出陣下意識的驚嘆。這個消息如同扔進死海中的魚雷,砰砰聲響語驚眾人——要是普通的科幻小說也就算了,但這可是《重建紀元·女武神》啊!

不誇張的說,生活在地球上、接近百分之九十的人類都看過這部由著名科幻小說家亞瑟·克拉克在八十年代出版的《重建紀元》(Reconstruction Era);小說把時間節點定在未來的2187年,全人類因過度依賴科技存在,造成四肢退化、身體素質差的極端境地。

而在濫用且不善待仿生機器人的社會大環境裏,部分自我意識覺醒的仿生人舉起反抗的大旗,加上遠比人類強悍的身體條件與只要有電就不會停擺的機器人特性,人類很快節節敗退,被驅逐到土星生存。

即使是勉強的茍延殘喘,但土星惡劣的生存條件毫不留情的對僅剩的人類們進行優勝劣汰的區分,最終能存活下來的是強者中的強者。

《重建紀元》是大型科幻史詩類的作品,因亞瑟·克拉克深厚的文學底蘊與天馬行空的未來暢享,除開本身故事情節外對人類的存在和發展也有很深的教育意義,每一個國家幾乎都會把這部巨作作為兒童啟蒙或者課外閱讀必備選擇。

而《重建紀元·女武神》是該系列最為濃墨重彩的支線故事之一。華裔女孩星追是在土星出生,因為天賦異稟的力量,從小就被收編作為反攻地球的武器來培養;尤拉經歷了失去父母、家園盡毀的苦痛,在戰場上又被導師背叛出賣,不得已剖眼以失明的代價保命;盡管如此艱難,尤拉仍堅持使命永葆初心,最終成為人類陣營唯一的女性大將軍。

近幾年,亞瑟·克拉克已經授權美國造星工廠拍攝《重建紀元》三部曲的消息一出,各方勢力早已使出渾身解數從中周旋、試圖獲利,哪怕只是一個小配角,也擋不住人們的蜂擁追求。

“星追”在小說的形象是黃皮膚黑頭發的華裔,亞瑟·克拉克在采訪中曾說過他創作尤拉的靈感來源是中國的花木蘭,所以尤拉的選角在國內一直是自帶流量的話題,經常有女明星赴美的日程就會被猜測是不是接受到試戲邀請。

解千嵐腦中瞬間一大片空白。她立刻回想起冷儷之前問過自己,有沒有興趣挑戰科幻電影,難道“星追”是要給她解千嵐的!?

不禁是解千嵐有這個猜測,連嘉賓們和觀看直播的人們也炸開了鍋——新傳既然拿下《重建紀元》的聯合制作權,“星追”又是個純正華夏血統,正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新傳內部最有可能出演的非屬解千嵐無疑!

文五溪等人早已知道《重建紀元》合作一事,但對於女主角可能會花落自家的消息毫不知情。祁連眉開眼笑,豪飲了口紅酒發出“哢—”的愜意聲:“施總,你可真能瞞啊,非要把驚喜留到今晚是吧?!嚇死老弟我了!”

施建中從喉嚨裏擠呵呵兩聲:“哪裏、哪裏。”

吳立峰迅速打開A股實時漲幅榜,笑逐顏開。

文五溪沒作聲,眼撇到施建中下意識在西裝褲上磨蹭擦了擦手心的汗,總感覺有哪兒不對勁。

施建中面上笑吟吟的,心中恨不得抓冷儷來痛罵一通——與《重建紀元》達成初步合作是極其隱秘的事項,對方不僅沒通過股東會的同意就擅自披露,還自作主張的暗示尤拉選角已經十拿九穩!萬一激怒合作方怎麽辦?!如果合作告吹,他施建中也可以馬上跟著退位釣魚了!

[施總:解千嵐環節有變動,請您稍安勿躁,我已全部安排好。-冷儷]

施建中再次確認了冷儷十分鐘前發送過來的內容,受著在場眾人投過來或羨慕嫉妒或狂熱的眼神,施建中只覺屁股下座椅皮墊生了刺般坐立難安,但為了面子著想,只好強顏歡笑。

“冷總,熱搜已爆。”僅僅在兩分鐘內,#重建紀元新傳#、#女武神解千嵐#已成為周五晚最火爆的話題。

“.....不用控評,做好詞條印象詞收集。”

如此勁爆的效果和熱議在冷儷預想範圍內,當然,頂頭上司的怒火也在自己能預見的慘烈下場之一。

推介會沒有結束,解千嵐仍照著手卡機械地往下念——但由於第一個消息太爆炸,導致包括解千嵐在內的所有人根本沒心思再聽進其他項目消息,有心思活絡的早就厚著臉皮端著酒杯纏施建中去了。

靳平楚也是小說的書迷,這下可真是又驚又喜,全程傻笑;尤青瞅著對方失態模樣,對靳平楚和解千嵐有點兒什麽的懷疑徹底坐實了。她環顧一圈周圍百態,有些嘲諷但帶著點兒羨慕的想,全場唯一真心為解千嵐開心的,只有她這傻世侄吧。

PPT屏效一關,眾人的註意力暫時集中回來,紛紛報以熱烈的掌聲。廖薇吹了聲口哨,今晚可真沒白來,這個月的獎金有著落了。

可當背景音樂都停了,一襲紅衣的解千嵐仍站在遠處,久久未有動靜。

大家見狀以為還有流程,便安靜下來等她繼續發言;施建中心跳如雷,拿出絲巾手帕抹了抹額頭的西細汗,會場裏不知道哪裏鉆來的股風把他背後的汗一吹,直接激起了聲“啊嚏”。

冷儷的背影肉眼可見的繃直了,向蕾也提起了心。她快速往廉星河所在的圓桌掃了一眼,卻見官熊身邊站著個男人,著了身嶄新的範思哲新款西裝。

“有些事,想借此機會向大家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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